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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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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昳的陽光,自那大敞四開的窗外灑入,明亮而又溫暖。

浴桶被店小二搬離後,剛洗完澡的亦秋趴在了屋中陽光最盛的那片地兒,半瞇著雙眼,靜靜曬著那一身未幹的絨毛。

幽硯長發未綰,只安安靜靜坐於桌邊,許是為了消磨時間,她托小二幫忙買了點東西送上來。

此刻一手拿著繃子,一手拿著針線,也不知到底在那繡什麽東西,反正看上去挺認真的。

亦秋簡直不敢相信,幽硯這樣的女魔頭竟然會刺繡?

這不是人間那些大家閨秀和小家碧玉才有閑心學的玩意兒嗎?

那雙殺人無數的手,縱是真能繡出花兒來,也必然是食人花吧?

亦秋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幽硯了。

幽硯可能發現點什麽了,就算還沒有,也一定看出她不太對勁了,要不然也不會忽然跟她說「洗洗花花腸子」和「胳膊肘往外拐」這樣的話。

亦秋是不喜歡小說裏的幽硯,也確實覺得小說結局讓幽硯成為了最大贏家,是這篇文無數種爛尾方式中,爛到最讓人憤怒的一種。

可若摸著良心來說,幽硯這些日子確實不曾虧待過她。

雖說幽硯欺負她、嚇唬她的次數並不少,但這些日子裏,幽硯從未少過她一頓飯。

更何況,她惹幽硯生氣已不是一次兩次,可若除去當初爬床失敗的那一腳,幽硯還真從未傷過她分毫,非但如此,還為她教訓過別人——

雖然手段殘忍得讓她不敢回想,可那種被人所保護的感覺,真的十分真切。

就好像……

好像今日,她一定在哪個環節引起了幽硯的懷疑與不悅,可幽硯並沒有懲罰她,只是小小警告了一下。

亦秋若有所思地望著幽硯,見其認真做著刺繡,像極了小說裏溫婉賢淑的大家閨秀。

女魔頭,就一定從頭黑到腳嗎?

亦秋不禁陷入了一陣沈思。

來到這裏這麽久,她似乎從未認真想過,幽硯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。

因為她不用想,原文裏寫得一清二楚,這個反派就是那麽冷血無情,沒有弱點,沒有軟肋。

甚至沒有太明確的行為動機,只為了一句「有趣」,便將所有的一切都玩弄於鼓掌之間,全然不在乎旁人的苦痛。

可幽硯真是這樣的人嗎?

人非草木,就算兇狠殘暴是真,卻也不該完全絕情寡義。

更何況,在長久的相處下,亦秋愈發覺得,幽硯好像並沒有小說裏寫得那麽壞。

不止是幽硯,就連洛溟淵也和她印象中那位男主不太一樣。

原文裏,男主初期就是個拿了女主劇本的嬌弱小白臉,又廢材又膽小,骨子裏還透著一股生而為妖的自卑,什麽都不敢爭不敢搶,被欺負了也只會往肚子裏咽,這種情況直到他養父母遇害後的覆仇線展開,才發生了一定變化。

這樣一個男主,為什麽會追著她跑了幾百米,還力道十足地將她捆起來了?

如果說,幽硯的改變,多少受到了她這只倒黴羊駝的影響,那麽在此之前與她從未有過任何交集的男主,又是因何發生了這樣的改變?

【性格使然。】

安靜許久的系統忽然發出了聲音,亦秋在短暫的驚嚇過後,不由得順著系統的提示思考了下去。

性格使然?男主初期那性格,不就該柔弱兮兮的,被一匹草泥馬追得四處亂跑嗎?

難道說,男主的性格,其實和小說裏寫得不一樣。就像是,小說裏只會寫幽硯幹壞事,卻不曾寫過這女魔頭還會在閑暇時品茶繡花。

不得不說,《枯枝瘦》這篇文就算不爛尾,爭議也一直很大。

它的評論區一直不缺少罵聲,其中不少負分便是這位男主貢獻的。

拋開中後期成長起來後逐漸黑化變渣的部分不談,光說前期,便有很多人說這男主娘們兒兮兮的,除了一張臉就一無是處,根本配不上女主。

這話確實不假,男主前期確實廢得讓人著急,真就像某些耽美文裏的娘受一樣,脆弱得仿佛碰一碰都會碎掉。

當時評論區就時常有人吐槽,說作者把男主塑造得太過柔弱,一點都不符合其真實身份。

那可是天帝之子啊,太陽神鳥三足金烏,就算歷劫九世均以失敗告終,早將體內神血敗得差不多了,也不至於轉世成一個人人可欺的孬種吧?

若真是性格使然,那洛溟淵會做出與小說裏截然不同的反應,是不是就代表,小說與此處的現實是有差異的。

那麽,這個世界,到底是一個獨立的世界,還是作者用文字操控的世界?

而這些她曾因文字結識的角色,到底是真實存在,還是作者筆下的牽線傀儡?

亦秋晃了晃腦袋,她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想清楚這個問題。

而那個曾自稱「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」的系統,也忽然沒了聲音,顯然無法對此作出回答。

“嗐,我想這些做什麽?主線該走都得走,甭管人物性格有無變化,要想改變結局,這胳膊肘總是得往外拐的,我還能期待大反派棄惡從善不成?”

亦秋癟了癟嘴,不再胡思亂想,只閉上雙眼,感受起了這對尋常人類而言十分燥熱,對她這個有靈力護體的羊駝而言卻很是溫暖的陽光。

她迷迷糊糊睡了一覺,再睜眼時,已是日落時分。

天邊夕陽分外紅,燒灼著每一朵靠近的雲彩。

亦秋瞇著雙眼,下意識望向幽硯,那鳥女人竟還在桌邊刺繡,也不知哪裏來的閑情雅致。

哼,該不會是在繡什麽荷包香囊啥的,準備送給比她小了三千多歲的「洛大哥」吧?

小羊駝不禁翻了個白眼,扭頭不再去瞧,卻不料肚子竟不爭氣地咕咕叫了兩聲。

幽硯的目光忽而向她投來,她亦收起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,連忙禮貌性回頭與幽硯對視,小腦袋微微歪著,有些幹燥的舌頭下意識舔了舔唇。

“想吃什麽?”幽硯淡淡問道。

也不知是不是手裏還拿著繃子與繡花針的緣故,亦秋竟覺得此時此刻的幽硯十分溫柔,甚至有幾分富家千金那種知書達理的氣質。

幽硯見亦秋不答,便又將目光收了回去:“看來沒餓。”

“餓了餓了!”亦秋連忙起身立正,乖巧道,“主人吃什麽,我就吃什麽,主人喜歡的,我都喜歡!”

“倒是嘴甜。”幽硯說著,放下了手中針線,掌心幻出一根木釵,將那披散著的青絲隨意綰起,而後牽裙起身,向樓下走去。

反派坐這兒繡了一下午,也不知到底繡了個啥。

亦秋楞楞望著桌邊垂下的一角布料,心底那份好奇是越來越重,重到幾乎快要決堤而出。

做刺繡嘛,繡出來不就是給人看的?

提前看一眼,問題不大吧?

亦秋原地伸展了一下四條小短腿,屁顛屁顛走到了桌邊,伸長脖子朝幽硯那未完成的「大作」上看了一眼,忽而兩眼一黑。

亦秋見此「大作」的第一眼——醜,實在是太醜了。

亦秋見此「大作」的第二眼——草泥馬!

不是在罵人。

幽硯真的繡了一只草泥馬!

那是一只歪歪扭扭的草泥馬,邊上有個騰空的玩意兒還沒繡完,但是看上去是個蜜蜂屁股,刺兒超尖的那種!

沒繡完的部分,是欽原鳥吧?

幽硯花一下午搞出這個醜東西來,肯定不可能送給男主。所以,應該是想向她表達什麽。

欽原的刺,是對著羊駝屁屁的……

亦秋不由得開始瑟瑟發抖。

這難道是,不乖乖聽話,就蟄死她的意思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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